初见时。
他是一肩挑起一家人的卖饼人,是苦读不怠的读书郎,是心怀远志的少年。
她是娇憨懵懂的小妹妹,是高高在上的娇女,是惊扰他的一股风。
邬瑾却没想到,年幼的莫聆风,已经在暗中张开了天罗地网,将他的一生都网了进去。
坤圣二年,九月初十,大昭书金国,许以大岐四州之地,联盟夹击大岐,约定于十月底共同发动攻击。
莫聆风十月初得知此事,立刻命宽州监军使殷南率大军出高平寨,不计代价猛袭金虏。
莫家军携粮秣、火药出界,全力以赴,几乎击穿金虏国都防线,金、昭两国联盟之约不了了之。
大岐于坤圣三年二月初三,攻破大昭齐、菏两州,告知天下,帝王雷霆之怒,便是血流漂杵。
大昭赵湛因此事以重帑养兵,凶年饥岁,以流民充军,大军强盛一时,莫家军再难进寸步。
然而到坤圣十一年,大昭形势却急转直下。
武德司权倾朝野,监临百官,逻卒四出,视豪绅富户为窟穴,诓财挟仇,天下骚然,文武百官,偶有怨语,不出四刻便入赵湛之耳,辄被擒僇。
御史台上谏,赵湛在早朝时冷笑道:“尔等若能为国朝殚精竭虑,朕何事刑法之重。”
至此武德司猖獗更甚,杀人至惨,令人闻风丧胆,举国朝野,战战兢兢,听之于赵湛之手。
坤圣十一年,大昭蝗灾四起,大岐一举拿下四州,并且挥师南下,水师骁勇,仅仅一年,便直逼潭州,离潭州仅一江之隔。
中原半壁江山,尽入莫聆风之手。
坤圣十二年二月初十,春寒料峭,冷雨欺花。
潭州细雨蒙蒙,一行二十人,头戴箬笠,身穿青色短褐,外罩蓑衣,做随从打扮,腰间藏着尖刀,目露凶光,拱卫莫聆风在山道上疾驰,前往化平县。
一队人马,在子时进入化平县内,藏马于山中,令两个人看守,其余人疾步进入沿江大街,两侧屋宇鳞次栉比,转过大街,进入小巷。
巷内是脚店、茶馆、食肆、香汤馆、纸马铺,俱已经关门,只有街头脚店亮一点灯火,街尾药铺亮一点灯火。
殷北在巷子口朝后挥手,身后禁军立刻散入黑暗,悄然护卫。
莫聆风外罩着蓑衣斗笠,内穿皂色长衫,昂首阔步,走到街巷尽头,仰头看这间药铺。
一座二层小楼,只有一间,门口牌子却立的很多,左边是“治积劳舒筋活血丸”,右边是“治肠胃冷集香丸”,又有几个小牌子,写的什么“大理中丸”,“清心丸”,“治妇人病”,看着是个庸医所在,能够医绝八方,寸草不生。
这便是她冒绝大风险潜入大昭的目的地。
批殃书的阴阳先生曾说莫千澜魂往南去,落在潭州一户黎姓人家,生做男子,生辰是正月二十四午时。
她派人寻觅许久,甚至盗出潭州黄册,也没有找到相符之人。
石远在码头上偶然听人说起潭州化平县有一位女医,能通阴阳,断亡魂,她三次遣殷北前来,都没见到人,这一次,石远说见到了人,她便迫不及待赶来。
她提起衣摆,迈步上台阶,跨过门槛,进门左侧是一条长凳,后方是柜台和药柜,一个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,一手拿着戥秤,一手从药柜下方抽屉取药出来秤。
听到动静,小姑娘踩着凳子,立在柜台上,看向莫聆风。
她只看了一眼,忽然神色大变,紧闭的嘴唇一点点张开。
一阵寒风从屋外卷入,带着尖锐呼啸之声,还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,像是不断重复一个“凶”字。
阴森森,寒入骨髓,墙上挂画“哗啦”作响,烛火在晃,药柜也在晃,梁木跟着抖动,小姑娘的嘴慢慢打开,变成一个黑洞。
洞随之阔大,逐渐超过整个面部,越来越大,成为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漩涡。
里面的尖牙也成了山峰。
殷北骇然之余,竟然动弹不得,莫聆风却不受桎梏,猛地抽刀,一刀朝眼前怪物砍去,刀上不知何故,满是血光。
“观棋!”楼上传来一声怒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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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见时。
他是一肩挑起一家人的卖饼人,是苦读不怠的读书郎,是心怀远志的少年。
她是娇憨懵懂的小妹妹,是高高在上的娇女,是惊扰他的一股风。
邬瑾却没想到,年幼的莫聆风,已经在暗中张开了天罗地网,将他的一生都网了进去。